中国曾试图让孩子们远离社交媒体，现在老年人却上瘾了
中国曾试图防止孩子们沉迷社交媒体，如今却出现老年人痴迷情况
高向进曾经熟知美国篮球联赛中所有球员的名字，但由于美中关系恶化，每天一次的NBA转播现在变得越来越少。于是，高开始观看中国的男子篮球比赛，直到今年早些时候有关腐败的报道让他失去了兴趣。现在，他在抖音上观看中国的女子篮球比赛，而不是在电视上观看，抖音是中国版本的TikTok。
在中国，有2.67亿名60岁以上的人口，根据官方统计，而中国政府曾试图限制年轻人使用抖音，担心其上瘾性，但该应用程序的习惯用户中许多是他们的父母，甚至是祖父母。
“每当他不在做饭、游泳或睡觉时，他都在玩抖音，”他的女儿海伦说。 “这是无脑娱乐。和猫玩耍更好，做其他任何事情都更好。”她自己不使用抖音。“我已经有注意力问题，”她说。“抖音会让它变得更糟。”
作为一名老兵，高通过评论员制作的视频关注以色列-巴勒斯坦危机和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战争。他给我看了其中一段视频，一个政治分析师翻译了英语媒体，如以色列时报的标题。他观看其他视频是为了了解他们对军事战略的分析。
高说，电视广播官方观点，而在抖音上经常有不同阵营的视频展示各自的观点。虽然审查员可能在一段时间后对其进行审查，但仍然可以见证各种观点。其中一些人拥有党体制的内部经验，一些人是在西方大学进行学术研究的学者，还有些人对自己的背景一无所知；对许多年轻用户来说，他们拥有同等的权威性。
抖音不仅是高获取新闻的来源，还是购买篮球鞋的来源。 海伦指着当地品牌特步的一双醒目的绿色运动鞋说：“看看这些绿鞋，太可笑了！”
高说，大约每看五个视频，他就会看到一则广告。 在他的手机上刷动，出现了一个新闻视频，然后是一个女人兜售某种产品，接着是新闻、新闻、新闻，然后是来自新疆的一则广告。高对他的运动鞋很满意，他只花了27美元左右买它们。他说，这双鞋的质量比他以前花了四倍的价格买的一双来自日本的鞋要好。
在鹿特丹伊拉斯谟大学任教的高级讲师李永剑研究了中国老年人使用社交媒体的情况，他说，新冠肺炎是一个分水岭时刻。严格的疫情控制措施让老年人寻求联系，他们转向社交媒体。更便宜的智能手机和数据包使老年人更容易进入短视频世界 – 之前，老年人通常避开价格昂贵的装备，而年轻一代人则毫不犹豫地购买（或因文化价值观奖励自我牺牲，父母会为孩子买，但不为自己买）。“他们认为好东西不是给他们的，”李说。
现在，中国电信的30GB数据包加上200分钟的费用只需18美元左右，而中国最大的手机品牌已将老年人定为目标。李说，他为祖父买了一部小米手机，价格为50美元。这款手机拥有巨大的屏幕和长续航电池，并被宣传为“您的爷爷的手机”。这款手机在启动时预装了包括抖音在内的许多应用程序。李为祖父的爱好（钓鱼、军事和汽车）在应用程序上进行了几轮搜索，以便算法注册这些偏好。
他的祖父使用应用程序还了解到他生活中的其他方面，例如农业，他观看其他人生活的视频，这些视频展示了他们年轻时的生活方式：他们如何收割，然后在田间设置一个大锅开始烹饪。“这让他有一种被关注的感觉，”李说。“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不仅线下，而且）线上仍然有一个专门为他们保留的位置。”
许多老年人之所以开始接触科技，是因为在现代中国，几乎没有其他选择。在越来越多地成为非现金社会的情况下，没有智能手机是很难办到的 – 甚至那些需要在街上讨要捐款的人也有二维码。
还有很多老年人会感到孤独，因为他们的孩子住得离他们很远，要么是找到了工作，要么是在别的地方生活。他们可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来照顾孩子，与社区和熟悉的面孔断了联系。
那些离开家乡去别的城市的老年人被称为老漂，或者“老流浪者”。北京的陶艺家黄辰狂说：“不是每个国家的祖父母都会搬到另一个城市去照顾他们的孙子女的。”黄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她离开自己的社区来照顾黄姐姐的孩子。
这部分老年人的生活受到限制，只在三个地方之间移动：买食物的地方、接送孩子上学的地方和他们自己的社区。
黄的母亲没有搬得很远。她原来来自江西，搬到离那里开车六个小时的浙江，这两个南方省份的生活习惯类似。黄辰狂说，如果她搬到北方省份，比如北京，“那对她来说会更困难”。每次她的母亲来北京看她，都会抱怨干燥的气候，也抱怨她无法买到她家乡的菜。黄说：“她不是那种能迅速融入新环境和跟别人一起跳舞的人。”相反，她通过抖音上的一个每晚直播的老师学会了跳舞。
“她突然会做一道我从未见过她做过的菜，”黄说。凉皮，一种通常以黄瓜和醋调味的扁面条，在南方不常见，但她的母亲做给她吃。她的母亲培养了新的兴趣爱好，并伴随着习惯使用智能手机。
“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再在你身上，因为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玩具在那里，”黄说。“有时候当我回家时，会有些担心。我感觉我们过去可能会更多地一对一交谈，谈论最近的事件。”随着老年人在抖音上发布自己的内容，不同代际之间在网络焦虑方面的差距正在缩小。“有时候她会说，‘好几天没用了，粉丝都没了！’”黄谈到她的母亲。
尽管像微信这样的应用程序需要用户添加好友才能评论和查看他们的更新，但抖音使用户能够轻松与陌生人联系，并有可能得到来自他们正常社交圈之外的回应。在抖音上，任何用户都可以对视频进行评论。根据用户已添加的人，它会推荐“好友”，因此很容易添加新的人，一旦你在应用程序上与某人成为“好友”，你可以进行聊天和视频通话。
该应用还鼓励用户提升或培养他们的视频编辑技能。高自豪地向我展示了一个视频，他在其中剪辑了自己跳进他家附近的一条河中，他四季都在那里游泳。这是一个为期五天的短视频编辑课程的成果，他在平台上看到了一则广告后参加了这个课程。在那里，他学习了摄影角度和构图；他对于教如何通过视频赚钱的部分不感兴趣。他在自己面前放一个碗，然后把手机对准。 “我确保它占屏幕的三分之一。”
现在有许多老年中国网络红人，他们的粉丝数量已经超过了他们自己的年龄群体。更多人认为自己是内容创作者，即使不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自己的乐趣和心理健康。他们不想被遗忘。“对于他们来说，”李说，“他们的祖父母已经消失不见了。”李的祖父会注意到他的孙子是否点赞了他的视频。他会问：“你看到我昨天上传的这个了吗？”李说。他想知道他的孙子在乎他。
